申奥给人的感觉总有点儿“沉闷”和“无趣”，衣服常年同一款式，话不是很多，偶然碰到，他也总是心不在焉，“敷衍”几句便匆忙离去；约了几次采访，他总是不好意思地说，要不过段时间，这段时间有点忙；采访前他说能不能先把采访提纲发到邮箱让他准备一下，拿到他的邮箱我暗自发笑，是他名字后面加了三个“a”,一想应该是当时注册时他的这个名字已经存在，为了省事直接在名字后加了三个“a”；他邀我到他工作室采访，告诉我地址时说了一个站名和一个海鲜市场，我以为两者离得不远，到了那个地方才知道，若是坐车得一刻钟，若是步行就惨了……申奥好像是个对生活毫无知觉的人。但每到建组会，轮到主创谈构思时，他却总是滔滔不绝，平时话少的他，一旦说到舞美专业，说到创作理念，说到世界某个画家，眼里总会放出光芒，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说理论是很枯燥的，但面对我的采访机，申奥整整说了三个小时他对梦想的坚持和他自己对舞美的理念。而从他的叙述中，我也慢慢走近了申奥，原来他的世界是那么五彩斑斓，精彩纷呈……

    坚持自己的梦想

    申奥说，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画画，如果主观能动性没那么强，他不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比起其他从小开始学画画的人来说，申奥开始学画画算是晚的。因为父母的关系，上初中的申奥偶然间接触到了绘画，而让他对绘画产生浓厚兴趣的便是那一本小贴画。那是一本日本动画片的贴画，贴画中不仅有申奥没见过的漫画人物，更有他无法想象的漫画世界。于是他便开始照着贴画中的人物来构想他们的世界，用手中的画笔来给他们编排故事。申奥和他笔下的人物开始在他想象的世界中自由翱翔。“绘画给我打开了另一扇看世界的窗。”申奥回忆那时自己对绘画着迷的原因。
    于是，课余时间申奥便去少年宫学画画。“那时，我喜欢画画是真的，但是去少年宫却是件极其痛苦的事。”因为没有绘画基础，所以他被安排到基础班和比他小三四岁的孩子一起从零学起。本来和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起上课就是件痛苦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还不如他们画得好。这对于一个正在成长的十几岁孩子来说，自尊心受到极大冲击。而少年宫的课在申奥看来又是“极其简单”，老师总是摆一些模具、苹果、梨让他们画。与申奥之前想象的绘画世界差太多了。慢慢的，去少年宫上课就像是煎熬。初二才开始学习画画，少年宫的课又是这么枯燥，是坚持还是放弃呢？那时申奥压力很大，对于未来的迷茫让他不知所措。可每当他犹豫时，贴画中的那个充满想象的世界不停向他招手。摆正心态，坚持吧，他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比别的孩子年纪大，所以申奥对去少年宫学画画是真诚的，是主动性非常强的。慢慢地，申奥也就和其他孩子拉开了差距。
    那天，老师单独把申奥叫到一边，和他说，你别和他们一起画了，你来画这几个凳子吧。老师给他摆了几个凳子，要他画，并告诉他要重新认识自己熟悉的东西。看着其他孩子还在临摹苹果，申奥终于在心里有了“年龄优势”。老师这样的一个举动给了申奥无声的鼓励和信心。半年之后，在少年宫他已经和高年级的孩子一起学画画了。“如果你迫于周围的压力，你放弃了你当下所做的事情，那说明你不喜欢这个事情。但是我真是喜欢画画，所以我坚持下来了。”
    中考，高考，中央戏剧学院，日子这样滑过……申奥在绘画这条路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天空。毕业之后，他去了北京歌舞团。刚刚毕业，没什么大的工作交给自己，每天所做的就是一些琐碎的活。那段时间应该算是低迷期，而就在那时，有较多闲散时间的申奥研读了众多大师的作品。把自己的眼睛洗干净，读懂大师的作品，和世界大师生活在一起，这也是申奥的一种的独特学习方法。“大师的作品都是皇冠上的明珠，是精炼到最精炼的东西，是最精髓的东西。”眼高手低并不可怕，你眼睛里看的东西高了，你就慢慢朝那个方向发展，而终究你会和周围人拉开距离，脱颖而出。申奥就是这样！
    除了对绘画的热爱，让申奥在舞美这条路上坚持下去的就是征服工作中一个个的困难的成就感。2001年，浙江温州木偶剧团邀请申奥去创作一部戏《神奇的雀翎》。在这部戏中，申奥不仅要做舞美，还要做服装设计和木偶设计。整整两个月，他吃住在剧团里，整天围绕这个戏与导演、编剧，还有制作木偶的老师进行沟通、交流，把自己的理念慢慢传导给别人。这些经历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而从这部戏里，让他收获更多的是在一个创作集体里，该如何与其他创作人员沟通，以便这个戏可以顺利完成。
    如果说《神奇的雀翎》只是小试牛刀，那么《小兔快跑》是对申奥全方位的考验。当时时间非常紧张，大概只有一个星期。服装设计，木偶设计以及制作木偶的工艺，这些工作申奥几乎是没白天没黑夜赶出来的。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大的挑战，但完成之后，让申奥平添了更多的自信，“完成几乎绝望的事情，这是个巨大的挑战，但也让我知道我可以做很多事，这是最关键的。”从此之后，越是有困难的事，申奥越是喜欢，越是有挑战的事，他就越有兴趣。而与此同时，申奥在这个舞美圈里慢慢有了名气，大家都慕名而来，找他合作。毕业之后的迷茫期就这样度过了，而儿时的那个美丽的充满想象力的世界也可以让申奥借助舞台尽情挥洒。当然，这其中必定有瓶颈期，必定有“灵感枯竭”期，但申奥说，想让自己突破瓶颈，海阔天空的唯一办法就是：坚持。
坚持两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不是对所从事的职业百般热爱，坚持谈何容易？
    “绘画中究竟是什么对你产生如此大的吸引力呢？”
    “绘画是理解世界的另一个方式。比如，我们平时坐的凳子，它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其它样子。绘画就是让人思考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东西和熟悉的生活模式是怎样合理地存在或者我们看到的东西真的是那么存在吗？荷兰艺术大师埃舍尔提出了‘矛盾空间 ’的概念，在他的图中， 明明是向二楼上去的楼梯不知为什么却返回到了一楼，鸟儿在不断的变化中不知什么时候却突然变成了鱼儿，这些图画就是埃舍尔所描绘的幻想的异次元空间，它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非常有意思。”
    “有意思”这大概就是申奥坚持的最大动力。

    舞美设计的标准是准确

    申奥说，工作其实也是一种学习，要想自己有进步，就得学会在工作中思考。
从毕业到现在，申奥从事舞美设计已经有11年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做的就是思考。如何做一个好的专业人？如何才是一个好的创作状态？如何才算是一个成功的舞美？……都是他经常思考的问题。
    “一开始做舞美设计时，考虑的是自己，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以最好的样式在舞台上立起来，一定要好到极致，可后来才发现这样做是失败的。”像其他艺术家一样，刚开始的申奥把舞台想成是自己的世界，想自己可以没有控制地自由自在地发挥。可戏剧是一个集体的工作，舞美只是其中一部分，你的舞美要符合剧本，要符合导演要求，要照顾演员情绪，调度等等。那么这时，你的自由是有限度的，也是有控制的。好的专业舞美设计师该是什么样？你的标准又该是什么？尽管现在行业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是这个标准应该在你心里。“舞美设计的标准该是准确。”经过多年的积累，申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舞美应该是跟着戏的，舞美必须提供超出物质本身的东西。通过物质的体现让人进入更深层次的思考。”这样的准确，又是要求舞美设计师对剧本文学性有着深刻的认识和了解。而在《我们的荆轲》中，一幕黑白转盘的设计堪称他的得意之作。荆轲和秦王站在一个倾斜圆转台上，台中被八卦图分为黑白两个部分，像一个棋盘，又像是我们的人生，有时处于悬崖之上选择艰难。余秋雨曾说，艺术作品里面最高的境界是作品中两难的状态，往左往右都不行，但你必须做个选择。荆轲是个英雄，可他又有普通人的种种弱点和龌龊的地方。戏里导演说，我们都是普通人。这样一句话把所有英雄从神台上拉了下来。好的舞美就该是这样，帮助观众理解戏里导演想给大家传达的东西。而好的舞美设计师就该是将这些准确表达出来。申奥做到了，申奥用他认真负责的态度和不断学习的精神做到了！
    除了认真，负责，一个好的舞美设计师还有个好的创作状态，那什么样状态称为好呢？申奥也有自己的答案。创作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表达自己内心的东西，而这种自由又不是不受限制的。一个好的舞美设计师该是能突破外界对你的限制，而不是说自己扔掉这些限制之后的随心所欲，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就会“四不像”也就不是东西了。戏剧说到底是个挖掘自己内心东西的载体，你越自如，越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而这种东西做出来就越抓观众。而同时，戏剧是个整体，需要整体的协调性，你的东西要和别人融合，这样才有可能越接近你要的东西。这样，也就需要一个戏剧创作的团体都是强人，大家在相互碰撞中迸发出火花，这样的作品才是有张力的。但反过来，如果一个创作团体大家都不强的时候，所有人都来找你，那么这个戏就成了个人的体现，这样的作品也不是好作品。这样的创作状态也不是个好状态。
    在话剧这个行业从业11年，申奥也算是见证了这十年中国话剧的发展。面对当下话剧界好剧本匮乏的现象，对于什么是好的作品，申奥也有自己的看法。“一个好的作品是不分受众的，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在这个作品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在申奥眼里，儿童剧《皮皮•长袜子》就是这样一部好的作品。在这部戏里，打破了很多固有的概念，家长和孩子没有了中间的沟通障碍，家长找到了孩子，孩子找到了家长。而更重要的是不管家长还是孩子，都在这部戏里找到了快乐，因为毕竟大人也都曾经是孩子。
    “从事舞美设计，既要有感性，又要有理性。”申奥这样来评价自己的工作特性，“因为创作需要这两方面的结合。没有感性，艺术 作品缺乏滋润人心的东西，而没有理性，人会盲目，找不到做事的方向和方法。”显然，申奥是将理性和感性恰到好处结合的一个人。 他用感性选择了绘画，用感性在舞美道路上坚持前行，而他又用理性在舞美道路上探索精髓和真谛。
    申奥总有一种妄想，成为这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这该是他感性的一面。可他又说，大师的出现是需要社会土壤的，人是无法避免脱离时代去创作的。在当下这样的社会环境，他只是想自如发挥更理想的东西，更认真地去工作。“没有任何一个工作是很轻松去完成的，每个工作都需要你认真，呕心沥血才能做好。”这该是他理性的一面。
    “大师都是自律的，对自己要求，有自己标准的人。”申奥总是用大师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而他的理想则是，让大家记住在这个时代，有他这样一名舞美设计师，他是如此认真地在工作！

    申奥简历：

    申奥，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国家二级舞台美术设计。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会员。2010中国话剧金狮奖最佳舞台设计奖；2010年申奥凭借《小兔快跑》获得了优秀舞台美术奖；2012年申奥凭借《憨憨猫与皮皮鼠》获得了优秀舞台美术奖。
    主要作品：
    儿童剧：《神奇的雀翎》，《Hi，可爱》，《小兔快跑》，《巨人的城堡》，《皇帝的新衣》，《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中华小精灵》,《太阳鸟》，《恐龙总动员》，《特殊作业》等。              
    话  剧：《突出重围》，《我爱桃花》，《心灵游戏》，《疯娘》，《有一种毒药》，《榆树下的欲望》，《大地铭记》，《我们的荆轲》等。
    歌舞剧：《茉莉花》，《泉水谣》，《鹅卵石》，《班超》，《 牡丹》等。
    音乐剧：《爱上邓丽君》，《王牌游戏》等。
    戏  曲：越剧《盛世君臣》，民俗方言剧《劈柴院》等。
    杂技剧：《你好，阿凡提》等。

   （本文作者系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创作部 段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