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本报记者 乔燕冰  来源：中国艺术报

美国夏洛特儿童剧院原创音乐剧《史上最棒的圣诞剧》剧照  美国夏洛特儿童剧院提供

“在美国，我们常常观察到众多来自中国的各类艺术交流活动单单集中在华人聚集的地区和网络，在美国戏剧圈甚至把这些地区称为‘the dim sum circuit’，也就是‘中国城的早茶点心圈子’。许多‘走出去’的交流活动常常局限于针对已经对中国文化熟悉的海外华人，却在真正拓展向主流美国观众，向不了解中国文化的、覆盖面更广的当地观众进行推广上遇到挑战。 ”在日前中国儿艺举办的国际儿童戏剧合作与发展论坛中，来自美国纽约泓洋国际总部的泓洋国际总经理周珂颖一语道破中国艺术“走出去”常常面临的尴尬。

正如她所言，“走出去”的真正愿望，是能让国外观众接触并对中国文化产生兴趣，能理解甚至对中国的文化、价值观和思考方式产生认同。然而，“走出去”如何跨出“华人圈”实现更有效的文化输出和交流？泓洋国际专注于中美戏剧交流的两位核心管理者分享了自己的观点。

即便没有语言障碍的肢体演出，也可能存在很多无形的文化隔阂

内容选择无疑是对外演出首先考量的核心要素，而语言障碍往往是横亘在不同地域文化之间最大的壁垒。所以，“肢体剧”往往因规避了语言障碍而成为“走出去”剧目演出形式的首选。然而在近日中国儿艺举办的2017戏剧教育大师班中有这样一幕：授课老师美国夏洛特儿童剧院艺术总监亚当·伯克要求学员用肢体表现野兽，并封小男主人公为国王，在简单的提示下，立刻有学员双膝跪地向小男主人公跪拜，学员即兴做出的动作让亚当·伯克觉得很疑惑很新奇。周珂颖由此指出，“其实这个演示中国古代大臣膜拜皇帝的简单动作，包含了很高的文化门槛。这个例子恰恰说明，面对跨文化观众，即便没有语言的肢体表演也可能存在很多无形的文化隔阂，因此如何能让剧目的内容真正被理解，有时需要对一些隐含的文化语言做进一步的审视。 ”

通常，中国传统故事、寓言故事或者西方童话故事的题材常常是“走出去”剧目选择的重要内容。但在周珂颖看来，随着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角色越来越重要，欧美观众愈加关注当代中国的所思所想，“在大量可选择的经典故事中，哪些故事特别能与现在的时代存在关联性，能体现当下中国孩子的状态，也许是更有现代意义的一种内容选择方式。 ”

夏洛特儿童剧院去年制作了一部音乐剧《爵士年代的灰姑娘——艾拉的大好机会》 ，该剧以大家熟知的灰姑娘的故事为背景，却赋予了灰姑娘一些现代独立女性色彩。剧中，灰姑娘因为缝纫能力和设计才华而非美貌获得王子赏识，但灰姑娘最终并未选择王子，而是选择一直陪伴身边的平凡邮差。以此剧为例，周珂颖提出，如果在传统故事中用当代中国的价值观和思考方式来做新的诠释，能进一步推动文化沟通。

在对外演出中，选择合适的演出场馆在泓洋国际戏剧项目经理赵楠看来也是重要考量因素。林肯中心、肯尼迪中心等顶级高端艺术场馆固然是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但此类场馆通常门槛极高，对经济成本和合作关系的深度皆有较高要求。

“是否可以换一种思路，从儿童剧的目标受众出发来选择场地？比如在美国几乎每个州皆有一个综合性的剧场，每个演出季会专门留出档期来安排合家欢的剧目，同时在纽约、旧金山等主要城市也有专门引进和上演儿童剧的剧场。这样可借助剧院本身在儿童剧、家庭剧目方面的权威性、专业性吸引观众，也能更有针对性地为当地的家庭和孩子带去跨文化的戏剧体验。 ”赵楠说。

而如何更接地气地开展市场营销也是赴外演出的重要一环。赵楠介绍，在美国，主流媒体的报道和戏剧评论家对文化市场起着较大地引导和推介作用，但同样不能忽视现今的社交媒体渠道。“好比中国戏剧市场越来越依赖微信、微博打造口碑，美国也有其独特的社交平台，如脸书、推特等。‘走出去’的过程中，寻找深谙当地文化、有渠道资源和运营能力的伙伴关系则会让文化交流事半功倍。 ”

儿童剧不该只停留于“我做，你看”

对外演出挑战重重不言而喻，但有时候，绕开这种“走出去”的传统模式一定程度上亦可殊途同归，即选择国际戏剧交流中越来越多被采用的“版权输出、版权共享”模式。这也是中国儿艺当前正在努力尝试的方式。

“戏剧作品的核心是剧本，对于音乐剧来说还有编曲与作词，它是有生命的，是可以独立存在的，就好比孩子长大后会离开家一样，当我们放开手、允许更多人去诠释它的时候，戏剧作品才有得以进化和跨文化改编的空间。 ”赵楠希望更多创作能因此扩大其价值。

的确， 400年以来，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在不同时代背景、不同国家得到新的诠释和演绎。虽然我们如今看到的莎剧或许和17世纪英国环球剧院上演的制作已完全不同，但莎剧的精髓仍得到传播。因此赵楠表示，我们的艺术创作也同样可以更多地通过版权授权制作，来实现可持续的、跨越国界的生命力。版权购买方每一次跨文化的落地制作与改编都是学习对方文化的机会，而本土语言的翻译，也为解决跨国戏剧交流的语言障碍提供了一个新的出路。

依然以美国夏洛特儿童剧院为例，赵楠介绍，该剧院去年的原创音乐剧《史上最棒的圣诞剧》不仅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火爆上演6周，今年夏洛特也将授权美国15个州的其他儿童剧院制作此部音乐剧。通过授权制作，让戏剧作品的传播不再受地域的限制，去影响更多的青少儿观众。

“儿童戏剧的最终目的不该只停留于‘我做，你看’。迪斯尼为家庭观众打造了多部世界知名音乐剧，在百老汇、美国本土和全球范围内都常年进行专业版本的演出。然后，他们更注重开发这些剧目的青少儿版本，授权学校和少儿剧团进行演出，让孩子们通过亲身表演有更多情感的参与和体验。因为他们坚信当一个孩子跑回家说‘妈妈，我今天在舞台上看到了公主’ ，和‘妈妈，我今天在舞台上变成了公主’ ，有着本质区别，而这正是优秀剧目版权给予孩子切身体验的机会和价值。 ”赵楠说。